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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似曾相識的交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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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似曾相識的交鋒

誰能告訴他,這究竟什麽情況?

啊?

什麽情況?

蘇宏州抓著面前的樹枝椏,花費好大力氣才沒叫喊出聲。他耳朵裏轟隆隆的,血直往頭頂沖。

不不,冷靜點。

蘇宏州對自己說,也許薛相不知道蘇戚身上的秘密,只是關系好,幫著揉揉傷。男人之間,不講究那麽多忌諱的。

這種對於薛景寒毫無來由的信任,完全出於根深蒂固的本能。

蘇宏州勉強找回一丁半點理性來,又聽見薛景寒說道:“別亂動,還沒揉散。”

蘇戚原本要起身,只好繼續坐著,小腿擱在薛景寒腿上,任由他塗藥揉按。

“都是昨天的傷了,不打緊的。”蘇戚催促他,“薛相不是還有公務嗎,快些回丞相府吧。”

薛景寒手指微頓,不明白蘇戚為何突然變得客氣起來,習慣性地湊過去親了親她的眼尾:“再陪你呆會兒。”

啪嚓,遠處傳來什麽折斷的聲響。薛景寒回頭,看見蘇宏州顫巍巍走出來,手裏還捏著兩截掰斷的樹枝。

“你,你們……”

蘇宏州抖著嘴唇,剩餘的話卡在喉嚨裏,死活說不出來。飽經風霜的臉上,充斥著各種覆雜驚悚的情緒,簡直難以描述。

蘇戚雙手掩面,深深嘆了口氣。

每次薛景寒過來,她都屏退了其餘人。能在這期間出現,腳步聲還如此熟悉的,除了蘇宏州,不作他想。

太仆大人腳步很輕,但蘇戚耳力也好。察覺情況不對時,她立即改變態度,提醒薛景寒註意。

可惜丞相沒接收到她的暗示。

蘇宏州磕巴了半天,總算憋出句完整的話:“你們怎能這樣!”

語氣之悲憤,仿佛遭遇了最慘烈的欺騙。

蘇戚想上前解釋,被薛景寒按住了。

“沒事。”他嗓音沈穩,安撫性的拍拍蘇戚肩膀,轉身走到蘇宏州面前,平靜道,“太仆請借一步說話。”

蘇宏州正要聽薛景寒怎麽掰扯,沈默著點點頭,兩人離開落清園。走到半路,他發現自己手心還攥著綠葉茂盛的樹枝,氣得掄胳膊扔了老遠。

薛景寒眼神沈郁,看著蘇宏州的動作,喚了聲太仆大人。

蘇宏州心裏憤懣,語氣難免有些譏誚:“薛相有何吩咐?”

薛景寒停下腳步,雙手互握,對著面前之人深深鞠躬。

平生第一次受此大禮,蘇宏州頓時楞住,不知作何反應。

“薛某有愧,辜負太仆一片真心。”薛景寒面容依舊清冷,但言行舉止蘊藏著某種堅定的決斷。“我對蘇戚,深懷戀慕之情。”

上來就殺出筆直一槍。

蘇宏州措手不及,沒料到對方如此坦誠,連解釋和借口都沒找。

“你為尊為長,我拿你當戚兒的先生……”蘇宏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氣勢,恨聲道,“荒唐,屬實荒唐!她不懂事,你身為一國丞相,萬人之師,難道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嗎?”

蘇宏州是真的生氣。

他覺得自己看錯了人。過去許多年裏,在他眼裏,薛相如清風明月崖上青松,始終克己守禮,不會逾越該有的禮法尺度。

所以,哪怕過往的相處中,偶有違和感,他也從不深思,只當自己多心。

蘇戚貪玩愛美人,可把蘇戚和薛景寒放一起,蘇宏州並不擔心。因為薛景寒不會受蠱惑挑唆,甚至會在蘇戚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時,呵斥她重返正道。

……他一直是這麽以為的。

結果呢!

就在這蘇府,在自己家裏,薛景寒和蘇戚攪到一起了!

男未婚女未嫁的,連個禮數也不講!想當初他跟愛妻第一次拉手,還是定過親後才敢做的膽大舉動!

蘇宏州十分悲憤惱怒,如果沒有身份限制,他都想揍薛景寒幾拳。

“太仆盡可以怨我,恨我,或棍棒懲之。”薛景寒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,平靜直言道,“不必將我當作丞相。”

蘇宏州攥緊雙手,緊繃著臉不說話。

薛景寒態度太誠懇,他想發火都發不爽利。

“什麽時候開始的?”蘇宏州問,“你和戚兒……從何時開始變成這樣?”

薛景寒垂眸:“數月前,卞棠死亡,太仆尚未歸家之時。”

在落霞莊,他得到了蘇戚的心意,以及救贖般的吻。

蘇宏州記得這段時間。太學生何深冤死,卞棠被殺,京城不安寧,蘇戚跑出去跟季阿暖鬼混多天。回來沒上幾天學,又被匪徒擄走,急得自己闖進廷尉署尋求幫助。

當時薛景寒做了什麽來著?

施壓廷尉署,要求務必救出蘇戚與姚常思。

原來那時候就暗通款曲了麽?

蘇宏州的頭好暈,暈得腳底站不住。也不知該罵蘇戚沒規矩,還是氣薛景寒以公謀私,白白騙取他的感激信任。

不,等等。

這麽說來,薛景寒在季阿暖後面啊……

想起季阿暖,還有家裏胡作非為的女兒,蘇宏州漸漸心虛,原本的怒氣便像戳破的水泡,啪嗒一聲全碎了。

再看薛景寒,態度坦率又謙和,眼神始終清明。整個人耀眼如明珠,在訴說愛慕情愫時,也未曾退縮難堪。

薛景寒的確喜歡蘇戚。

也珍重蘇戚。

這個事實,蘇宏州一看便知。

某種難以言喻的覆雜情感湧上心頭,驅使著他說出不受控的話語:“你要娶她麽?”

說完,兩個人都楞住了。

蘇宏州拍了下腦門,不知自己犯了什麽糊塗;薛景寒則是睜大了眼眸,面上似有淺淡的無措與愕然。

良久,難捱的沈默過後,薛景寒輕聲說:“如果可以,我願與蘇戚成婚。”

“成婚”二字出口,竟有隱秘的歡喜跳躍著竄上心尖。薛景寒按住胸前鼓動的部位,眼底的茫然被流動的暖意所取代。

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荒唐事,說出來,便成了心願。

所謂婚娶,能將兩個人更牢固地綁在一起。彼此是對方的歸屬,能長長久久相互陪伴。

多好啊。

單只是想象,空洞陰寒的軀殼就滋生了填充般的滿足感。

“我會與蘇戚成婚。”薛景寒直視蘇宏州,“即便沒有子嗣,我也心甘情願。”

蘇宏州先是被他眼中深沈的情感鎮住,接著懵了一下,心說也不必說到這麽絕的地步吧,還扯上子嗣。

“我曉得你的決心了。”他清了清嗓子,挪開目光,毫無氣勢地擺手,“請薛相先回罷,讓我好好想想……”

蘇宏州要考慮的事可太多了。比如季阿暖,比如他那不省心的女兒,還有婚嫁的抉擇,京城的輿論……

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麽,但此刻心如亂麻,實在無暇他顧。

“好。”薛景寒微笑點頭,告辭離開時,又說,“過錯在我,請不要怪罪蘇戚。”

蘇宏州差點兒就繃不住了。

薛景寒其人,雖說不若想象那般守規矩,但除此之外還能挑出什麽毛病?美玉微瑕也還是美玉,京城閨秀求而不得的優秀男子,大衍最優秀的賢才……怎麽就看上蘇戚這混賬孩子了呢?

蘇宏州扼腕長嘆,不久前對薛景寒的氣憤惱怒,已經拋之腦後,忘了個幹幹凈凈。

他回到落清園,找見蘇戚劈頭就問:“你和季阿暖的事,薛相知情嗎?”

蘇戚正尋思要不要偷聽薛景寒和蘇宏州的談話呢,沒想到老父親急匆匆趕來,向她發出直擊靈魂的拷問。

“啊這……”蘇戚下意識移開視線,含糊道,“知道的……吧?”

“什麽?”蘇宏州結結實實吃了一驚,頓時對薛景寒肅然起敬。知曉自家姑娘這些破事,竟然還能癡心以待,這簡直超脫了凡人的境界。不,已經是神佛級別了好嗎?

他穩下心神,克制著語氣說道:“我明白了。現在就去落霞莊。”

蘇戚:???

您明白啥了?

還有,剛才究竟和薛景寒談了什麽?

蘇戚滿頭霧水,只見蘇宏州疾步出門,喊著仆役牽馬套車,一陣風似的出發了。

她左右放心不下,幹脆也挑了一匹馬,追著前往落霞莊。

蘇宏州坐在車裏,思量了很久。

他一直中意季阿暖,也知此人並非淺水之物,從商屬實可惜。若是和蘇戚成親,作為丈人,他願意動用權力和錢財,資助季阿暖立大業成大事。

如此一來,蘇戚嫁過去,也不會受委屈,更沒人能嘲笑。

蘇宏州就這麽一個女兒。哪怕蘇戚再不著調,活得再荒唐,也是他的掌上明珠。他願意給她最好的,讓她開開心心,幸福一生。

只是,突然殺出來的薛景寒,打亂了蘇宏州的謀劃。

他需要好好斟酌,確認人選,替蘇戚定好終身大事。順便,解決蘇戚遺留的爛攤子。

操心的老父親惆悵嘆氣。

這次,他一定得穩住,把事情辦妥當。

抵達落霞莊後,看門的仆役認得太仆馬車,問清來意便請他進來。

“我家主人尚未歸家,還請大人等候片刻。”

仆役說著,帶他來到迎客用的廳堂,奉上茶水便離開了。

蘇宏州端起茶杯喝了半口,只覺唇齒生香,不由讚聲好茶。說來也怪,他好像在哪裏喝過類似的茶水。記憶模模糊糊的,難以追溯清楚。

反正閑著沒事,他幹脆坐著慢悠悠地品茶,一杯接一杯。待喝到第四杯時,季阿暖跨進門來,頷首道:“太仆大人。”

蘇宏州擡頭,註意到季阿暖有些淩亂的呼吸,問:“可有急事?”

薛景寒坐下來,淡淡解釋:“我在商鋪談生意,聽聞太仆大人光臨寒舍,生怕耽誤什麽,便趕回來了。”

蘇宏州心裏滿意,又不想暴露真實想法,端著架子客氣道:“何必著急,我也沒什麽要緊事。”

此刻,跟隨而來的蘇戚悄悄進了莊子,躡手躡腳走到迎客廳外面,貼著墻壁聽他們說話。殺戈隱匿在不遠處的角落裏,笑意盎然望著她。兩相對視,蘇戚伸出食指,做了個噤聲的動作。

蘇宏州在說話,語氣緩慢悠長:“我來,自然是為了戚兒。”

薛景寒的聲音隱隱傳出來,冷冽而平靜:“願聞其詳。”

短暫的沈默中,蘇戚身體前傾,豎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。

茶杯合蓋,接著響起蘇宏州的問話。

“——季公子,你我既然相熟,我便開門見山的問了。你是否確確實實……有迎娶戚兒的打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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